2019年12月7日下午，香港大学经济及工商管理学院副院长、钟瀚德（经济发展学）基金教授丘东晓，在清华百年大礼堂出席了由清华大学国家金融研究院国际金融与经济研究中心(CIFER)与清华大学金融科技研究院跨境数字资本研究中心(IDC)联合举办的“2019国际贸易关系与全球化重构”学术研讨会，并参与了“中美贸易争端与世界秩序”圆桌讨论。
（丘东晓教授发言）
丘东晓教授认为中美贸易争端会长期持续、不可避免且解决十分艰难。由于中美两个经济体实力相当，但是观念上存在很大差异，比如政治制度、法制、文化所带来的冲突，最终都会反映在经济上。而解决两个强者之间的较量，为了避免两败俱伤，需要一个更强的第三方从中斡旋，然而现在不存在这样一个角色从中调停，WTO也起不到这个作用。想要长期解决中美贸易争端，除去双方沟通达成协议，还需要有第三方监督和执行，才能维持长期稳定。
以下为丘东晓教授圆桌论坛发言实录：
（丘东晓教授发言）
非常感谢有此机会跟大家一起分享这么重要的问题，我跟其他老师很不一样的地方是我来自于香港，大家可能想问我的是关于香港的问题，也许香港问题可能跟中美贸易也有关，不过我们今天不会谈香港问题。
因为这几位老师对国内的经济等都有非常深的了解和研究，我们通常讲不识庐山真面目，我想稍微从庐山旁边的地方来看这个问题。
刚才周老师强调了一点，中美贸易争端会是持续非常长的时间，我非常同意，但我的观点是中美贸易摩擦是不可避免的，而且是非常难解决的。
现在我想讲的是，我1995年在香港的时候有听了一个很出名的国际贸易学者Paul Krugman，的演讲。当时在他在MIT，他2008年拿了诺贝尔奖，我记得他讲了一句话。我们都发表过很多演讲，如果10年以后有人记得你讲过一句话的话，非常不得了。
他说下一个世纪全球很重要一个问题就是中美矛盾，当时没有人相信，因为在上世纪末中美关系非常好（如经济关系、政治关系），为什么在下一世纪会有很大的矛盾呢，他也说不出来具体矛盾是什么，但他说这是不可避免的。没人相信是因为当时美国是最强大的，经济上、军事上等什么都是最强大的，没有任何国家可以和它抗衡，这时候是没有矛盾的，当社会上只有一个大佬的时候是没有矛盾的，大家都会听他的。
但到下一世纪的时候，根据中国的经济发展水平和速度，肯定会跟美国经济的水平相当，到时候中国是非常有实力的，不光是经济总量，军事还有其他高科技都可以跟美国抗衡。
但是当世界上有两个经济体，它的实力非常接近的时候也没有问题。问题是当这两个经济体的实力相当，但是观念很不一样的时候才会有问题，就不会成为朋友。下一个世纪中美经济体相当，但是仍然有很多的不同，比如说政治制度、法制、文化，会带来很多的冲突，这些冲突最终会反映在经济上面。
其实现在我们看到的已经证实了这个预测。那怎么解决呢？我现在不讲具体的了，因为讲到具体的东西，我们就被具体的东西掩盖了。我避开中美的东西来看这个问题，打一个比喻，如果有两个人在打架，怎么解决？有三种可能性。
如果这两个都是弱者的话，都很弱的话，没关系大家不关心他们的，让他们打吧。或者有一个强的人过来劝，你们不要在这里捣乱了，这件事情就很容易平息了。
第二种可能性是两个人在打架，一个人是非常强的，另外一个人是很弱的，也没有问题，很快就解决了，或者根本就不会发生。因为弱者就不敢去挑战强了，如果过高的估计自己就去打了，但是很快就输了。
第三种情形，当两个都是很强的时候，哪怎么办呢？如果开打了，那就会两败俱伤。怎么能够解决呢？很难解决，除非有一个比这两个更强的去劝，或者有一个中立的第三方能够去劝。现在没有比这两个国家更强的来劝，本来有一个WTO在这里，但是WTO也起不了这个作用，所以没有办法解决。所以，我对第三种情形是非常悲观的。
以下为丘教授答观众问实况：
提问：丘东晓教授提了一个观点，当前中美矛盾核心在于中美之间观点的冲突，刚才您在讲话当中提到，中国提倡我们要对全球的经济进行共建共商共享，但是美国就是维护霸权稳定的观点。我的问题是在当前的情况下面，我们怎么能让美国认识到，或者说让美国认同我们共商共建的想法？一起来可以推动世界未来的经济发展？
回答：现在我还没有具体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还是回到原来的比较，两个人在打架，当两个很强的人在打架的时候，有什么办法可以和解？如果没有第三方的制止的话，两个人只有打到大家都伤了，才会停下来，但过了一会儿如果大家的观点不一样，我看你不顺眼，你看我不顺眼，恢复元气的时候又开始打了。
学习过经济学或者博弈论的都知道，中美关系不光是贸易关系，还有其他的很多争端，都可以理解是一个囚徒困境：大家打，对大家都不好；大家不打，和平共处，对大家都好。但是，怎么样才能得到第二个共赢的结果呢？唯一办法就是沟通谈判达成一个协议。但是，仅仅是谈判，还不够。还要有执行的机制去协议。对于中美贸易目前的谈判，大家不要期待太多，今年会不会谈成，明年有没有结果，这些都不重要。
因为你就算达成一个协议以后又怎样，还是需要怎么执行的问题，如果我们回到现实当中，我们需要中美之间更多的沟通，大家的利益在哪里，不好的在哪里，达成协议以后需要一个第三方执行，但是现在没有，就算达成协议也没有用，只是暂时的一种缓解而已。
我们本来应该希望的是WTO，刚才也讲了WTO其实已经死了，就算WTO没死也没有用。我们想一想，1995年以前是关贸总协定，WTO和原来唯一的不同就是，在关贸总协定基础上加了一个像裁判法庭一样的机构，这是WTO和关贸总协定的区别。
所以大家现在认识到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在哪里。但是现在就算WTO还存在，也解决不了中美贸易的问题，以前WTO能够起一点点作用，只能解决单一的问题，比如说中国的自行车或者彩电倾销到美国，WTO可以解决，但也得花好几年的时间。
但是现在中美的贸易，WTO不可能解决，因为不是单一的问题，不可能拿到WTO去解决，就算你拿着WTO去也会十年八年都解决不了，这是我悲观的原因。所以，我们讲治理很重要，仅仅签一个协议没有用。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这个协定存在很久了，大家都认为很有作用，但是，我们看到它还是很脆弱的，因为在它上面没有一个监管、执行的机制，所以没有办法达到的稳定。这是我的观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