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月28日,2024清华五道口首席经济学家论坛成功举办。论坛汇集20位来自全球著名机构的首席经济学家与行业领军专家,聚焦“全球产业结构变革与经济展望”,围绕产业变革、货币政策、财政政策、人工智能、气候变化与新能源产业等细分主题,对中国经济与全球经济作出前瞻性分析,为经济发展政策提供新思路。本次论坛由清华大学五道口金融学院主办、国际金融与经济研究中心(CIFER)承办,线下举办、全网直播。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原所长余永定出席会议并参与讨论。
余永定指出,
扩张性财政与基础设施投资齐发力,引领经济稳步前行。中国当前实现5%的经济增长目标面临较大挑战,主要原因是消费增速未达预期,房地产投资增速甚至低于此前的悲观估计,对整体增长形成了显著拖累。在这种情况下,基础设施投资显得尤为重要,成为弥补消费和房地产投资不足的关键途径。基础设施建设不仅能够直接推动经济增长,还会通过挤入效应带动其他相关行业的发展,进一步增强经济活力。通过扩张性财政政策来加大基础设施投资力度,并推出一揽子政策计划。这不仅能促进短期经济增长,还能为长期发展奠定坚实基础。此外,政府应注重政策的宣示效应,即便部分项目暂时无法实施,也可以通过明确的政策方向和规划,增强市场信心,稳定预期。只有政府和市场共同发力,中国经济才能在面临挑战时保持稳定增长。综合来看,未来的经济发展依然有广阔的前景,值得乐观。
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原所长余永定:
非常感谢清华大学五道口金融学院的邀请,非常高兴,今天主要是谈我对中国宏观经济形势和政策的一些看法。
说实在的,直到前不久我还是比较着急的,我觉得按照中国目前的这样一种经济发展形势,我们今年可能实现不了5%的经济增长速度目标。简单的比较一下去年的一些数字和今年的一些数字,大概不难得出这个结论。在年初的时候我做过一些预想,认为为了达到今年的5%的经济增长目标,如果消费增速能够和我们定的这个目标大致保持一致,那么,按照一般经济学原理来看,你去假设消费的增长速度和你的GDP的增长速度,或者收入的速度大致相同,应该还是合理的。所以,我给它假设了,今年消费的增速可能会达到5%,这是假设。
那么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投资应该是什么样子?如果进出口去年的负转成正。但是,由于净出口(Net Export)在GDP中所占的比例并不高。所以,哪怕从去年的负转成正,而且正的净出口在GDP占比大一点,它对中国GDP增长的贡献不会特别大,我指的是净出口。
那么,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你就需要观察今年消费的增速到底是什么样子?给大家的一个图来做实际比较,它远远低于我原来预期的5%。。这时候你要想达到5%,自然投资的增速要高一些,这样来补偿消费增速显著低于去年的这么一种情况。
那么,在投资中,大家都知道有三大块儿,制造投资的表现是比较良好的,应该说是超预期的。但是,房地产投资的增速应该是低于预期的。我年初的时候曾经跟一个记者讨论,我说假设今年房地产的投资增速和去年是一样的,发表了之后我还比较害怕,我说是不是太悲观了?结果发现,实际增速比我悲观预期的-9.6%还要低。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使固定资产投资,当然我们现在只能用固定资产投资这个数,我刚才说的这些数字,很多地方在很多方面它只是一种不太可靠的,因为咱们很难得到特别可靠的数字。所以,希望大家原谅。那么,我就希望如果我的固定资产投资的增速要想能够补偿消费增速下降,它应该比去年要高一些。而在这里头,你为了补偿房地产投资增速下降,政府怎么办呢?我觉得唯一可能用的工具大概就是基础设施投资。所以,我是希望基础设施投资的增速要高一些。否则的话,我们无法完成今年5%的经济增长速度目标。所以,基本是这么一种情况。
那么,从现在来看,我们还剩3个月,我觉得不能够特别乐观,实现5%的增速目标的难度应该是相当大的。那么,一个比较好的现象,我自己感觉,经济学家现在在很多问题上趋于一致了,就是大家都承认我们面临着严重的挑战,而且大家越来越多地同意我们要采取更为宽松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
前几天央行做了一个表态,我觉得那个表态是非常好的,大方向也是非常正确的,也得到了大家的积极评价。那么,我觉得球已经到了财政部这个场地,朱部长走了,他要不走的话,我会问问他,财政部到底要做些什么?因为你光靠央行的这些措施,虽然它起到了很好地鼓舞人心的作用,但是它能持续多长时间?股市是上去了。但是,如果你的财政部能够发力,那恐怕央行的这些政策的效果可能会减下去。那么好,我们现在希望财政能够有些新的动作,有各种各样的消息,但是我不敢确定,我也不知道财政部到底是不是已经听到了市场的呼声,已经做了相应的准备,我不知道。
刚才我说了,大家的观点已经比较趋于一致了,就是要采取扩张性的货币政策,产业融资货币政策已经做了这么多了,你还能做多少?我觉得在目前来讲,它只能做那么多。那么,我们希望看到财政。在同意要加大财政政策的扩张力度的同时,经济学还有一系列的分歧,我这里提了一些。这里头一个比较大的分歧就是靠刺激消费还是靠基础设施投资?
我自己认为,消费是要刺激的,刚才刘院长说了很多观点,低保的这些问题,我是赞成的。而且从我本身的利益出发,我也赞成,因为我们家就有吃低保的,真是这样的,生活并不是很富裕的,我也了解这种情况。但是,是不是靠这个,就是靠刺激消费能够启动经济?我是比较怀疑的,理由有很多,我就不说了。其中有一条,我觉得有些提法是错误的,所谓消费驱动,如果在有效需求不足的情况下增加消费,它是有助于提高经济增长速度的,因为是有效需求不足。但从经济增长的角度来讲,没有消费驱动这么一说,咱们有投资驱动,有人力资本驱动,还有技术革新、技术革命驱动,从长期增长的角度来讲,这个说法是对的。而且咱们大家都在谈中国和美国的差距的问题,你没有投资,没有技术进步,没有人力资本的改善,怎么能够进一步地缩小跟美国的差距呢?靠消费吗?我觉得不能靠消费,除了这个消费是改善人力资本的。
所以,我的基本的观点是什么?考虑到中国的实际情况,考虑到地缘政治,而且考虑到大家由于这几年经济增速在下滑,收入增长在下降,资产的价值也在下降。所以,它往往是消费的信心不足的,所以也比较难以启动。所以,如果你搞了基础设施投资,如果经济增长上去了,基础设施投资它可以创造挤入效应。那么,它可以带动一大片。所以,我觉得如果想启动经济,在最近的一段,作为第一步还是要主要考虑增加基础设施投资。
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就是基础设施投资是否已经饱和了,在上个月的外滩峰会上我提出这个观点之后,受到了一些人的质疑,认为中国的基础设施投资已经饱和了,没有什么可投的了,我认为这种观点不是正确的。我这里列了一些例子,我可以非常坦率地跟大家说,这些例子是经我调查研究的,很多实际上是官方的。但是,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我就不把更具体的数字说出来,我也不把来源说出来。
总之,可以强调一点,就像贾康所长所说的,基础设施的项目是俯拾皆是,到处都是,而且所要求的数量是相当巨大的。关键是我们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我们是否做好了准备工作?图片所示:这是北京,这是我们家附近。这种电缆的状况我只在印度见过,印度比咱们还厉害,工人可以站在线的圈上干活,咱没到那个地方,但是这是在北京繁华区。这个是下水道,米兰。大家都看过《The Italian Job》那个电影,窃贼偷了金子,他在下水道开车跑,这个是米兰的下水道。我从上往下我非常害怕的,我把这个篦子折了我掉下去摔死。咱们中国在这些方面的基础设施的落后程度是非常非常显著的。总而言之,我们有大量的事情可以做,我们现在面临着资金缺口的问题,由于时间关系我就不多说了。
那么,我们现在财政上的一些观点,一些说法,甚至某种政策实际上是顺周期的政策,而不是逆周期的政策。这样一种提法和做法,只能使我们的经济增长速度进一步下降,那使我们的财政更为困难,我就不念了,砸锅卖铁,谁家的孩子谁抱,不首先还债就不能搞投资,12个省说你不能搞投资。我觉得这是一种逆周期的,合成推理,我希望有关部门对这些问题可以重新考虑一下了。由于时间关系,我就不多说了。
总而言之,我想说的就是,中国不必要太担心政府的杠杆率,中国的财政政策的扩张空间依然是非常大的,由于时间关系,我不去多讲了,这是我们在2000年所做的一些研究。
那么,一个最基本的东西就是什么?经济增长速度是这个分母,财政赤字对GDP的比是个分母。如果你降债务,你降的结果使得我的经济增长速度下降得更快,其结果是你的杠杆率越来越高。如果你通过扩张性的财政政策,使你的经济增长速度上去了,使得财政赤字占GDP的比除以经济增长速度,这个数字缩小,那么我们可以趋于一个稳定的值。这是我们当时做的一些研究。我这里不重复了,由于时间有限,我就不多说了。
总而言之,现在还剩3个月,仓促上阵可能会出现很多问题,我们在2009年出现过这个问题。那么,在当前我们能够做什么呢?我说除了政府积极做项目储备之外,有些省份已经有了很详尽的项目储备,但有许多地方没有这样。那么,急需有一种一揽子政策,政府要推出一揽子政策,其中包括财政货币刺激计划,通过这个,通过一个宣示告诉大家我们要做什么,哪怕我现在不能做,还来不及做,但是我们要这样做,这个是可以充分提振市场信心的。哪怕今天我们增长速度低于5%,但是明年我们要前景更好。所以,我认为中国的经济发展前景还是很好的。
最后我想说两个有点哲学的观点:第一,富兰克林说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东西是肯定的,除了纳税和死亡。第二,萨特讲的,人不是花木,花木是在种子中包含的,它有意志自由,在因果关系中它有一个环节,这个环节是由你的意志自由所决定的。也就是说,只要我们充分发挥我们的主观能动性,我们就能够克服我们面临的困难,我们就能使中国经济保持一个平稳健康的增长,我们迟早是能够赶上、追上美国的。
我就说这么多,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