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近期，清华大学五道口金融学院讲席教授，清华大学国家金融研究院绿色金融研究中心 (CGFR) 、国际金融与经济研究中心 (CIFER) 主任鞠建东出席2022清华五道口全球金融论坛——广州峰会，在题为“汽车行业的突变型产业变革”的演讲中提到，“参照照相机和手机行业过去20年所经历的行业发展变化，汽车行业在未来20年或许要面临同样的全球突变型行业变革”。
鞠建东提到，历史上的技术创新可分为渐变型和突变型技术创新两种。两者之间的主要区别在于，新的技术创新是否依赖于原有的技术路径和积累。如果是，则属于渐变型技术创新；否则就是突变型技术创新。举个例子，芯片行业就属于典型的渐变型技术创新。从10纳米、到7纳米的芯片——通过对旧技术的更新迭代并且逐渐积累以实现技术创新。
回顾行业的历史变迁，可以看到照相机和手机行业，则属于突变型的技术创新。在胶卷相机时代，柯达是全球相机行业的霸主，但是突如其来的数码时代抛弃了胶卷的应用，柯达走向没落。在数码时代，相机的王者变成了佳能等品牌。2005年的功能手机时代，全球最大的手机厂商是诺基亚、摩托罗拉、三星、LG、西门子等品牌。在今天的智能型手机时代，排在最前端的手机厂商是苹果、三星、华为、小米等。这些行业发展的历史经验告诉我们，具备原有技术积累的优势企业，在突变型技术创新的时代，往往背负比较沉重的“历史包袱”，变革创新相比新兴势力没有那么纯粹和激进，因而更有可能跟不上变革的步伐，被变革的时代抛弃。
反观今天的汽车行业，或许正在经历着20年前手机或照相机行业所经历的变化。在全球碳中和的背景下，汽车行业的“弃油向电”已经势不可挡。在油车时代，在燃油发动机、变速箱等核心技术方面集大成者的丰田、大众、戴姆勒、福特、本田、通用、宝马依旧是今天汽车行业销售额最高的企业。但是在电动车逐渐成为主流的时代，这些企业在燃油发动机和变速箱上几十年上百年的技术积累，将如同胶卷之于柯达一样，不再有价值。反倒是那些在动力电池、汽车电机和电控系统有优势的车企，在未来更有市场竞争力。这一点已经反映在当前的车企市值上，特斯拉已经以超过7000亿美元的市值雄踞全球车企第一名。
鞠建东认为，未来20年将是全球汽车行业格局颠覆性变革的20年，当今占据排行榜前列的车企或许在20年后完全消失。
同时他还提到，汽车行业是制造业中最为重要的行业，影响的产业链和行业品类繁多。汽车业的变革不仅影响自身，还会对全球制造业产生深远的、颠覆性的影响。
以下为鞠建东发言实录：
谢谢主持人。我今天的题目叫汽车行业的突变型产业变革。
首先，我解释一下什么叫突变型技术。举个例子，柯达，大家都知道是诞生于1870年，如果用过老式相机的人都知道，柯达曾经是彩色胶卷相机时代全球最厉害的一家企业。但是，2012年柯达申请破产。柯达为什么破产呢，是不是因为柯达的技术不先进？不是，是因为突变型技术变革，因为大家知道后来相机都是数码相机，在数码相机和胶卷相机交替的时代，在彩色胶卷时期领先的柯达破产了。
所以突变型技术创新，也称之为颠覆性技术，也称之为破坏性技术创新。其最大的特点是新一代技术和上一代技术没什么关系，或者关系不大。另一种技术创新是渐变型技术。它是指新一代技术创新在前一代技术基础之上，以此迭代。
刚才举了数码相机和胶卷相机是突变型技术。我们现在讲大国竞争，只有一个国家成功的取代了过去的霸权国家就是美国，美国取代英国是1900年前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发生了突变型技术创新，也就是以电气化工业革命为主导的第二次工业革命取代了以前以蒸汽机革命为主导的工业革命。就像我刚才讲的柯达一样，英国因为在蒸汽机时代太先进了，所以反而没有办法拥抱电气工业革命。美国和德国本来是落后国家，取代以前的英国，成为在第二次工业革命电气工业革命的王者。所以世界上大国竞争时期唯一的一次超过过去霸权国家的美国恰恰就是在突变型技术发生的时候。
其次，中美贸易争端愈演愈烈，现在有没有突变型技术创新呢？如果有突变型技术创新又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我们有一个模型，通常叫蛙跳模型，像青蛙式的，后发国家会跳上去，为什么呢？理由就是在突变型技术创新的时候，突变型技术和旧技术的关系不大，本国的成本足够低，该技术对领先国家来说成本很高，而且不会使用，该技术对本国来说成本低，生产力高，而且我国具有市场的规模优势。就会实现突变型技术的蛙跳模型。
举两个例子，我们目前恰恰就处于突变型技术革命里面的汽车行业的突变型技术创新的过程。汽车行业由电动车取代汽油车是汽车行业的突变型技术变革。我们来看看2020年新能源汽车的渗透率是5.8%，492万，2025年预估30%新能源的渗透率是30%，全球会有3000万，预估2030年全球将会有1亿辆新能源汽车，2040年所有的汽车厂商都不会再生产汽油车。20年之内，全球汽车行业将发生完全的颠覆性的转型。
从政策约束的角度，很多国家和城市已经出台了禁售燃油车的时间表：2024年意大利罗马禁售汽油车；2025年挪威、法国巴黎；2030年德国、英国、爱尔兰禁售汽油车，还有中国的海南也在2030年禁售汽油车；2035年日本；2040年法国、西班牙、加拿大禁售燃油车。此外，一些车企也宣布了停售燃油车的时间表：2025年长安、北汽、日产；2040年本田等等。电动车主要使用电池和电动机；汽油车是发动机和变速箱，完全不一样的技术，赛道完全换了。
我们来看一看，如果一个行业出现突变型技术变革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呢？我刚才举的例子是柯达，胶卷时代的柯达没落之后，诞生了数码时代相机新的领头羊佳能。再举另外一个例子，功能性手机时代，例如在2005年，2005年手机行业的“王者”是诺基亚、摩托罗拉、三星、LG、索爱、西门子；在智能手机时代，例如2020年，手机行业的“王者”是三星、苹果、华为。从行业研究来看，如果一个行业发现突变型技术变革，行业里面前十几名的企业80%以上的企业会退出市场。
现在全球汽车行业的大企业都是谁呢？按照销售量，排在前面的是丰田2020年销售1050万辆，大众880万辆，以及通用、现代、本田、福特等；我们看营收，丰田是2590多亿美元，大众是2540亿，上汽是1000亿排到第8名。在市值方面，全球车企排名最前面的是特斯拉。按照我们过去的研究，这些企业很多都是雄踞汽车行业百年之久的大企业，在20年之内他们将会消失，不见了，这是未来20年会要发生的事情。汽车行业是制造业里面除了房地产行业之外，最大的行业。
未来20年，我们所面临制造业行业里面百年来最大的突变型技术行业变革，在这个行业变革里面谁能够重新变成汽车王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现在所看到的10大企业，至少8家以上都不会在市场上的前10名。那企业涉及到多少雇员、工人呢，涉及到上千万以上的工人，分布在各个不同的国家，全球最领先的汽车国家是德国和日本，但是按照上次突变型技术变革，电气化革命取代蒸汽机时代，国家之间的全球格局也会发生变革。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革，我稍微谈一下，丰田是目前最大的汽车厂商。在丰田这个企业里，核心的领导、工程师和工人都是以燃油汽车技术专长；如果要让这些人向新的电动车技术重新进行转移，通常是做不到的。我们很少看到，过去领先的企业转型变成新的行业领袖；看到更多的是过去的优势企业破产，新的企业进来。
再来看一下整个汽车行业的变革对制造业上下游产业链的影响。燃油车的产业链是发动机、燃油车、石油产业、加油站；而新能源汽车产业链则是矿产资源、电机、混动汽车、充电设备。整套的产业链都会在未来的10年、20年里面发生颠覆性的变化。
我们国内的车企面临什么样的机遇呢？在过去20年曾经有很多批评说国家对新能源补贴过多；有人对新能源的产业政策做了很多批评。但是很凑巧，刚好这些行业，尤其是新能源汽车，中国走在世界前面。我们看到中国新能源汽车的销量已远远超过其他的国家。所以在目前全球百年来制造业最伟大的变革时代，中国是走在世界的前面。理论上来说，我们要想实现这种新的产业变革，一定要有一个循环，有研发投入，有技术进步，中国的汽车市场是全球最大的市场，中国的新能源汽车技术也是在全球领先的，没有理由中国在新能源汽车的创新性领域里面不走在全球前列。
最后，我想说未来的20年是全球制造业颠覆性技术创新的20年。广东是中国技术创新的领先地区，过去的40年，我们从模仿到贴牌，从代加工到现在的技术创新，未来的20年是全球制造业颠覆性技术创新的20年。我们不知道未来汽车行业谁会领先，但是我们知道，我刚才说的这些大家都知道的汽车大企业中的很多在未来20年将不再存在；而谁会取代他们，成为全球的未来制造业的王者，希望能看到中国，看到广东的车企。谢谢大家！
内容供稿：清华大学国家金融研究院绿色金融研究中心(CGFR)
